11月11日，王旭（右）和劉剛在劉剛租住的房屋內唱歌。連日來，北京兩位農民工歌手在出租屋內即興自拍的歌曲視頻《春天里》，在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上得到數(shù)以千萬計點擊和轉載，讓網(wǎng)友“哭得無法抑制”。新華社記者 邢廣利 攝。
新華網(wǎng)北京１２月１７日電（白旭 揣霄宇）坐在西餐廳里，兩位農民工歌手顯得有些不適應，盡管他們已經(jīng)通過網(wǎng)絡一夜躥紅。
摘下黑色的毛線帽，４４歲的王旭習慣性地用手整理了一下亂蓬蓬的頭發(fā)，要了一碗云吞面。
２９歲的東北小伙劉剛則狼吞虎咽地吃著一盤炒飯，直到吃凈最后一粒米。
“就算上了舞臺，我們也還是農民工”，劉剛邊用手抹著嘴邊的油邊說。
埋頭吃飯的王旭連連點頭。
“一粒進球”
“旭日陽剛”，兩個出身農民的北京打工一族的組合，憑借翻唱一首《春天里》一夜成名。
“每當我抱起吉他，閉上雙眼，盡情歌唱，感覺整個世界都是我的。”王旭說。
但是一段手機視頻徹底改變了他的世界。他們唱歌的視頻在網(wǎng)上受到熱捧，并引發(fā)了號稱“史上最干凈、最文明的跟帖”。
從此，《春天里》成了農民工的象征，“沒有信用卡沒有她，沒有２４小時熱水的家”成了農民工生活的寫照。
網(wǎng)友稱他們?yōu)?ldquo;最可愛的人”，呼吁他們上央視春晚，湖南省委書記周強也公開表示希望他們參加湖南臺的跨年演唱會，盡管他們后來說由于某種原因無法參加。
王旭說他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在去年春天，然后喜歡上了它，因為它“反映了我們這些處在社會底層的人民的真實生活。”
王旭老家在河南民權縣的一個村子。以前他在家務農，但老天總是“不眷顧”，往往該收莊稼的時候就下雨。２０００年他來到北京，燒鍋爐，擺地攤，賣煎餅，生活非常拮據(jù)，“曾賒賬買煙抽”。王旭的妻子在老家做清潔工，兩個兒子在念書。迫于生計，他必須想辦法掙錢。憑借年少時自學的吉他和對音樂的熱愛，王旭走上了地下通道賣唱的道路。
和王旭不同，劉剛則是懷揣著音樂夢想來到北京。２００２年５月，他背著家里帶著１００塊錢來圓夢。開始時朋友介紹他到一家酒吧駐唱，但他不喜歡唱自己不喜歡的歌，三個月后就辭職了。此后，他開始了流浪歌手的生涯，經(jīng)常在通道、地鐵站臺演唱。
兩人也是在地下通道結識的，共同的愛好使他們決定一起合作。
談到自己的走紅，劉剛很感慨。他是個球迷，對他來講，“人生就好比一場球賽，你永遠不知道結果是什么，但是突然一粒進球會改變一切。”
從淘金到追夢
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張頤武在博客中寫道：“他們來自民間，面臨諸多的問題和困擾，敢于面對自己曾經(jīng)或現(xiàn)在仍然具有的夢想”。
上世紀９０年代，中國由計劃經(jīng)濟走向市場經(jīng)濟，農村外出務工人數(shù)也出現(xiàn)了新的高潮，此后一路攀升。國家統(tǒng)計局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２００９年中國農民工總量為２．３億，到外地務工的農民工數(shù)量為１．５億。
中國社科院農村發(fā)展研究所所長張曉山認為，大多數(shù)的農民工背井離鄉(xiāng)來到大城市，是抱著希望來的，盡管他們的夢想不盡相同。
對于王旭，他的夢想就是過好日子。他手機里有一張老家的照片，房子的外墻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了裂痕。“房子比我歲數(shù)都大了”，他說，“我想賺了錢回老家蓋個新房。”
張曉山說：“中國的第二代農民工多是年輕人，他們思想比較活躍，接受的城市文明更多，受傳統(tǒng)和鄉(xiāng)土文明的影響較小，更易接受新鮮事物。”
劉剛和大城市里的年輕人一樣熱愛足球。他會為了看西班牙皇家馬德里隊的比賽通宵達旦，他也有自己喜歡的偶像——菲戈和Ｃ羅。
“與第一代農民工不同，第二代農民工不僅有基本的生活需求，他們更追求自我實現(xiàn)。”張曉山說。
像劉剛這樣追逐夢想的人有很多，來自浙江的許多同樣也是一個有著音樂夢想的打工者。他成立了自己的樂隊，為工人進行公益演出。
說到“旭日陽剛”，許多說：“他們唱出了自己的情感，展現(xiàn)了農民工的心聲。”
等待春天
中國社科院的調查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近３０年來，中國農民工創(chuàng)造的財富占中國ＧＤＰ總量的２１％。但作為經(jīng)濟發(fā)展的一支重要力量，農民工階層并沒有獲得足夠的社會尊重。
許多說：“中國農民工地位很低，他們的處境很糟，他們心里普遍缺乏安全感，維權意識也比較淡薄。”
王旭的兒子在老家上學，如果來北京他要交一大筆借讀費。他現(xiàn)在一家醫(yī)藥公司做庫管，如果離開那里，他就沒有醫(yī)療保險。
有的農民工情況更糟。楊德彪，一個安徽籍的打工者，去年９月被確診為重型再生障礙性貧血，只能依靠輸血維持生命。為了籌錢看病，他年近五旬的母親走上杭州街頭，通過唱《春天里》尋求社會幫助。盡管她唱得不太好，有些地方甚至有點走調，但這份母愛感動了很多人。“旭日陽剛”表示有機會時將幫助這位農民工兄弟。
盡管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，“旭日陽剛”表示，“我們依舊是農民工，以前是，現(xiàn)在也是。”
劉剛坦言：“我現(xiàn)在出門必須捂嚴實，低著頭，生怕別人認出，我家的地址被曝光了，現(xiàn)在我每天都要面對很多陌生人來訪。”
“如果再選澤一次，我還是想做以前的我，回到地下通道，”劉剛說，“在那里，我可以累了就休息，可以唱我想唱的歌。”
